【常州】淹城春秋，春秋几何

　　“天下和平不可皆寄于守城者，还需有更多懂得和平的君主，”《墨攻》里的这句经典台词，透着无奈，含着希望。在那个列国纷争的年代，如此希望，正是墨家朴素理想主义的最好证明；然而，例外并非没有，淹城城主，大约符合此义。

　　淹城，在常州。城池分为子城、内城和外城，是尚存最完整的春秋遗址。城廓递进并不鲜见，独特的是每座城廓外都横亘着一条护城河；水绕城廓，那位造城者，是何等谨慎地在保自家平安啊！

　　几年前去苏州，曾到访水陆盘门，其中水门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城门洞下，河水流淌而过，及至铁闸镇入水中，真可谓固若金汤；要想从此破城而发生“水门事件”，几乎是不可能的。淹城防御设计与盘门类似，且有过之而无不及，难道，真是得益于善守墨家的指点？

　　据说，如今遗址留存着七十余座春秋时期的土墩，皆为古淹国贵族及平民墓葬，最著名的是百灵公主的三墩（头墩、肚墩、足墩）。她因琐事被冤杀，淹君了然真相后也后悔不已。百灵公主的凄惨故事，足见淹君之多疑和小心翼翼。

　　此时，淹国“庆典”正举行，我在赏，也在等。“淹王”、东西两宫娘娘、侍臣、使者、武士、依仗……，阵容齐整，场面盛大。“淹王”还即席舞剑，端的是潇洒无比，引来彩声一片。然而，2700年前情况或有不同，彼时想要面君，定非易事。这可以理解。群雄逐鹿、弱肉强食，力量的碰撞时有发生，缺乏安全感是很正常的反应。应该感谢淹君的自我保护意识，如此，才给我们留下这古今中外绝无仅有的春秋城遗。

　　他是谁？学界莫衷一是，比较典型的有两种说法，一说此城为逃亡于此的山东奄国君主所建。颠沛流离后，斩蒿节茅、夯土却沟以筑城，延用旧称，遂有"淹城"之名（古文“淹”“奄”通假）。另一说是春秋晚期吴国公子季扎不满阖闾刺杀王僚夺取王位，决心与之决裂，便在封地筑城挖河，取名"淹城"。

　　两种说法都存在考据疑点，因而难有定论。分歧不免困惑，然而，思维碰撞也能带来认识的升华；这一点，“百家争鸣”的春秋是最典型的代表。今天的淹城内专门辟有诸子百家园，用雕塑及文字，引领人们丰满对于孔孟老庄、儒道法墨等流派名家的认识，了解那个百花齐放的年代。“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很想回到那时，听孔子讲“六艺，看管子演法度，观老子修无为……，或者，只是逐蝶赏鱼、与庄周闲扯“知鱼”之乐，哪怕，不过一场梦而已。

　　过了做梦的年纪，但并不表示没有想法和追求。若能飞到空中，亲见“城垣以立、绕水三匝”的淹城全貌，畅快之余，应当会对这座“冷兵器时代的城防标本”有更震撼的认识。

　　想想而已。漫步城中，清波在侧、绿荫婆娑，颇有“老鱼吹浪，留我花间住”之意，心情亦发舒畅；又去到春秋王宫，于仿制与演绎中窥几分旧时真章。

　　飞翔起来虽只是幻想（可以参加航拍），可思维的翅膀却早已展开。抚今追昔，也许曾被讥讽为“闭关自守”的弱小淹君，为后世留下形制完整、真切实在的淹城遗址，而不可一世的“春秋五霸”，却早已了无尘迹。

　　那年在吉林高句丽遗址，也曾有过类似慨叹：包羞忍耻、偏居一隅的高句丽王朝，却存在了705年，比宋元明清长得多了。想想，那些曾经攻伐决断、合众连横的“焦点”人物，不也是为了多刷点“存在感”吗？所以，从历史眼光考量，恐怕难有绝对的“强与弱”、“黑与白”。听闻这般评价，那位依旧神秘着的淹城君主，竟微微一笑。

　　淹城春秋，春秋几何？岁月，时光，大约才是最好的裁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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