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石

　　~汉江石

　　我又看到了那块钟乳石，水珠照旧滴滴嗒嗒。1994年我和王青历时三月走到这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跪拜，古人认识里的汉江源头，就是陕西宁强汉王山中这个“嶓冢山石牛洞”，据说留有“嶓冢导漾东流为汉”八个篆字。我仔细看了半天，确有字痕，但看不出究竟。2003年漂流汉江再来，赫然见石牛背上刻满了一些人名，“xxx到此一游”之类的意思，那八个大字更难辨认了。2014年再到此，青苔已经覆盖了哪些人名，我无心再仔细辨认。时光会淹没一切，很多东西，已经没有答案。

　　汉江是中国南方距曾经的政治中心长安最近的一条大江。被称作华夏龙脉也是地理分界线的秦岭之南和巴山之北，地表之水汇聚成溪、成河、成江，伟大的汉江便利了古人交通也承载了文化交汇，其厚重深远常令我等后人瞠目。我是一个没什么生活情趣的人，2003年下了嶓冢山，我们从更长的南源玉带河开始漂流，几位队友随手捡的石头，令我惊异。有像菊花的，有像酒壶的，还有几亿年前的节肢动物海生物化石。让我大开眼界，这些都是我多次跑汉江视而不见的东西。到了，看不见，所谓“睁眼瞎”。其实，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更多的东西，是没有道理的。这让我想起黄金峡。

　　漂流前预查水情的时候，在汉江最凶险的黄金峡，几位当地老船工冲口就是鳖滩、笼滩、金溜子之类，一说就是二、三十个险滩，我满怀忐忑到江边去看，却被绿白相间的巨石所吸引。这些庞然大物在千百年水流的冲击下，都变得很圆润。有些位置，注定承受更多的东西，常年遭受更多冲击，就成了臼窝。当时，我想着正式漂流的时候，定要带着兄弟们好好看看拍拍。

　　谁知道正赶上大洪水，我们原本计划用两天冲击黄金峡，结果坐在浪尖上四个小时就一漂而过。浪涛淹没了江边巨石阵，也淹没了险滩。一切都了无踪迹。

　　漂流到陕西旬阳，又在江边看到了一种“金钱石”。

　　这个名字是我杜撰的。——在这些石块上，布满规则的正方形或者长方形的小铁块、小铜块以及小方孔，有点像古代的钱。同行专家说，附着在石块上的小铁块和小铜块应该是一种金属结核体。以前，虽然也见过类似的“金钱石”，但如此大规模的并不多见。这，也许是只有在汉江河谷中才特有一种罕见的地质现象吧？

　　从金钱石所在处往北，红军乡的大山深处，有春秋战国的古汞矿，据说给秦始皇陵提供过水银。就在这里，前几年浙江老板慧眼识珠，搞出了很多“鸡血石”。

　　大自然有着太多的神奇，我的一位朋友郧阳王太国先生情趣高雅，收集汉江石众多，其众多著作中有一本《汉江圆石》画册，就收录365个，令人叹为观止，不仅好看，还能整出哲学意味。

　　不过，郧阳区域最让收藏者激动的是一种叫“汉江红”的石头。这些，我不太懂，不赘言。我只知道汉江流域现在最值钱的石头是“绿松石”，这几年突然身价暴涨，竟超过黄金n倍。十年前，王太国先生出版《汉江圆石》的时候，这石头的身价，还没有现在这样不可思议，动辄上亿。当年大约为了宣传家乡的这种宝贝，王先生这本书中，每块圆石旁边，竟都配了一块绿松石精品的照片，留下很多美妙影像。绿松石这玩意，十多年前，我曾很廉价买了一布袋子，打算重返川藏交界处山岩父系部落时，分送当地人，谁知竟一直没再去成。春节前酒后，全送朋友了。反正初衷就是送人。

　　说到石头，这两年我看到的最稀奇的汉江石是郧阳“纤夫石”，也就是往昔船工过激流险滩时以肩膀为动力拖船前进，长长的纤绳在石头上摩擦，日积月累留下的痕迹。

　　距纤夫石不远，出土过汉江最有价值的石头——百万前的“郧阳人头骨化石”。“北京人”被日本人和美国人搞得不知所踪，这块“郧阳人”化石，应是国宝中的国宝。

　　出土地在郧县曲远河口学堂粱子，最近有人考证说，这和屈原有关。这不是开玩笑，2015年1月29日，《光明日报?文学遗产》复刊后刊登的首篇力作《〈鄂君启舟节〉地理密码》，就出自十堰屈原研究专家凌智民之手，通过缜密的逻辑分析，破译了屈原放流十堰等地理密码。

　　站在曲远河边，我不禁想：屈原，难道真的是在这里投江的吗？

　　汉水滔滔，默默无言，流过一块块石头，向远方的更多的石头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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