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问大陆出入境旅游的几个数字

　　四问大陆出入境旅游的几个数字

　　在近日举行的首届世界旅游大会上，有几个数字与说法反复出现在各个场合，向100多个国家的600多位来宾宣传。这几个数字与说法是：

　　2015年，中国入境旅游1.33亿人次，其中过夜游客5688.6万人次，是世界第四旅游入境接待大国；旅游外汇收入1136.5亿美元，是世界第二旅游收入大国。中国大陆公民出境旅游1.28亿人次，出境旅游消费1045亿美元（中国国家旅游局数字）或2920亿美元（世界旅游组织数字），无论哪个数据都是世界第一旅游消费大国。

　　本人对这几个数字与说法有些疑惑，写出来请网友帮我解惑。

　　一、入境旅游1.33亿人次与外国有可比性吗？

　　国家旅游局公布，2015年入境游客13382万人次，其中外国人2599万人次，占19.1%；香港、澳门和台湾同胞10783万人次，占80.9%。这13382万人次入境游客中，过夜游客、占42.5%，一日游游客7693万人次、占57.5%。这过夜游客5688.6万人次中，外国人2028.6万人次、占35.7%；香港、澳门和台湾同胞3600万人次，占64.3%。。

　　显然，在入境游客中，无论过夜游客还是一日游游客，主体是香港、澳门和台湾同胞，而不是外国人。

　　在国家公安部出入境管理局网站中，把入境旅客分为“中国公民”和“外籍人士”两大类。“中国公民”分为“内地”、“香港”、“澳门”和“台湾”4个部分。可见，在入境游客中，港澳台“中国公民”是主体，“外籍人士”只是一小部分。

　　那么，这以港澳台“中国公民”为主体的“入境游客”能否与世界其他国家的“入境游客”作比较、排位次呢？

　　这首先要弄清楚国际上（包括UNWTO）的“入境旅游”是什么含义。UNWTO《统计概览》规定，入境旅游者“是指到达该国经济领域内的国际游客”。(中国旅游出版社，2005年版215页)。UNWTO《关于旅游统计的建议》(Series M NO.83-1994)认定：“出境旅游，居住人口(作为游客)在本国以外的地方旅游”。著名美国旅游学者查尔斯·格德纳：“国际旅游”分为入境旅游(Inbound Tourism)与出境旅游(Outbound Travel)两大类，“入境旅游，指非该国居民来访该国的活动” (《旅游学》，第10版，，李天元、徐虹、黄晶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年5月，第7页)。

　　显然，UNWTO与国际旅游界讲的“入境旅游”就是国际旅游，指一国居民到另一个国家的旅游。这里的“境”是指国与国之间的边境，即国境。

　　我们一直把外国籍游客和港澳台同胞到访旅游内地/大陆称为“入境旅游”，把内地/大陆居民到外国和港澳台地区出访旅游称为“出境旅游”。这里的“境”，有两层含义，既包国与国之间的国境，也包括内地/大陆、香港、澳门、台湾之间的“境”。显然，两岸四地、一国四区(行政区、关税区、货币区)之间的“境”，其本质上不是国家之间的“境”，虽然用了同一个“境”字。

　　由此可以判断，中国大陆的入境游客的数量与其他国家的入境游客数量没有可比性。如果要比较，只能用大陆入境游客中的外国人数量去同其他国家比，这样才有意义。以2014年为例，中国大陆入境外国游客2636万人次，排在法国（8370万人次）、美国（7476万人次）、西班牙（6499）、意大利（4858）、土耳其（3981）、德国（3301）、英国（3261）、俄罗斯（2981）、墨西哥（2909）之后，在世界第10位之后，而不是“世界第四”。

　　同理，2015年1月国家旅游局网站公布的2014年外国游客花费是351.26亿美元。2014年入境旅游收入美国（1772亿美元）、西班牙（652）、法国（554）、意大利（455）、德国（433）、泰国（384），中国大陆大约排在第7、8位。“世界第二旅游收入大国”一概算不上。

　　另外还要说明一下，国家旅游局公布的“外国人2599万人次”，并非都是“旅游者”或“游客”，而是“旅客”。公安部出入境管理局网站公布，2015年“外国人入出境共5191.59万人次，其中观光休闲825.24万人次，会议商务483.62万人次，交通运输工具服务员工350.25万人次，访问54.19万人次，就业88.79万人次，探亲访友79.77万人次，定居28.63万人次，学习26.61万人次，其他入境目的662.70万人次。分别占入境外国人总数的31.74%、18.60%、13.47%、2.08%、3.42%、3.07%、1.10%、1.02%和25.49%。”按照国际旅游界公认的标准，其中“交通运输工具服务员工”、“访问”（指政府官员外事出访）、“就业”、“定居”、“学习”（指1年以上的留学）和“其他入境目的”中的部分人，均不属于“旅游者”，约占1/5以上。

　　又据国家旅游局网站公布的数据，2015年2598.54万人次的入境外国人中，观光休闲的824.88万人次、会议商务的537.66万人次、探亲访友的79.75万人次、服务员工237.69万人次、其他的806.69万人次。其中“服务员工”不是游客，“其他的806.69万人次”中“就业”、“定居”、“学习”也不是游客，以1/3估算为269万人次。如此估算，约有500万人次、即1/5不属于游客。

　　以上两种方法测算，2015年2598.54万人次的外国人中真正的“旅游者”大约为2000万人次。如以此数去排位，更在世界十多位之后了。

　　二、出境旅游1.28亿人次 与外国有可比性吗？

　　2015年中国大陆公民出境1.28亿人次，其中赴港澳台0.7亿人次（过夜游客0.32亿人次），出国0.58万人次。

　　大陆的出境游客中包含过夜游客与一日游游客两大类，但国家旅游局从未公布过这两者的比例。本人根据香港、澳门旅游局公布的统计数据，不留宿的旅客为0.38万人次，这些人中有多少属于“游客”？他们的花费中有多少属于“旅游消费”？许多深训人去香港、珠海人去澳门当天往返上班、买菜、运货等过境者是“旅游者”吗？这些人的花费算“旅游消费”吗？把这些人计入“一带一路”有什么意义？由此能得出“在旅游花费和出境人次方面，中国毫无悬念位居世界第一”的结论吗？

　　世界旅游组织《统计概览》规定，出境旅游“是指离开该国经济领域内的旅游者”。(中国旅游出版社，2005年版215页)。美国旅游学者查尔斯·格德纳认定： “出境旅游，指某一国家居民去另一国家的活动” (《旅游学》，李天元、徐虹、黄晶译，第10版，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年5月，第7页)。

　　显然，大陆的“出入境游客”统计数与其他国家的“出入境游客”统计数之间也没有可比性。出境1.28亿人次中，只有出国的0.58万人次具有可比性。美国出境旅游7300万人次，英国2010年出境旅游5900万人次，法国2011年6600人次，大陆大致排在世界第4位。

　　如果再从出境游客占该国总人口的比例来分析，中国会排在第几位？大陆出境游人数与总人口之比为7：100，出国游人数与总人口之比为4：100，低于世界平均水平16：100，更低于旅游发达国家。美国2015年为24：100，英国2010年为95：100，法国2011年为101：100。

　　如果再从以总人口为基数的国民人均旅游支出来考量，又会怎样？《UNWTO Tourism Highlights，2015Edition》“2014年世界十大旅游消费国人均旅游支出比较表”显示，2014年中国大陆出境旅游支出103000亿美元，居世界第一位，占世界份额13.2%，但人均支出仅121美元，低于世界平均水平179美元，甚至低于巴西126美元，与德国、澳大利亚相比相差近10倍。这与GDP一样，中国GDP总量居世界第二，人均GDP则在世界100位以后。

　　2014年世界十大旅游消费国人均旅游支出比较表

　　国家

　　出境旅游支出（亿美元）

　　占世界份额

　　（%）

　　人口

　　（亿人）

　　人均支出

　　（美元）

　　世界

　　12450

　　100.0

　　69460

　　179

　　1

　　中国大陆

　　1649

　　13.2

　　136800

　　121

　　2

　　美国

　　1108

　　8.9

　　31900

　　347

　　3

　　德国

　　922

　　7.4

　　8100

　　1137

　　4

　　英国

　　576

　　4.6

　　6500

　　843

　　5

　　俄罗斯

　　5040

　　4.0

　　14200

　　351

　　6

　　法国

　　4780

　　3.8

　　6400

　　747

　　7

　　加拿大

　　3380

　　2.7

　　6300

　　951

　　8

　　意大利

　　2880

　　2.3

　　6000

　　481

　　9

　　澳大利亚

　　2630

　　2.1

　　2400

　　1114

　　10

　　巴西

　　2500

　　2.1

　　2030

　　126

　　在出境旅游支出方面，目前有几个数字。UNWTO不久前公布的数据，2015年中国（实际是大陆）出境旅游消费2920亿美元。笔者查阅国家外汇管理局网站2015年第1至第4季度“中国国际收支平衡表”，2015年“旅行”支出1780亿美元。国家旅游局尚未公布2015年的出境旅游花费，参照《2014年中国旅游业统计公报》1053.8亿美元，推测2015年大概为1300亿美元。这3个数字中如扣除赴港澳台的消费（约占总消费的一半左右），那是多少亿美元？据UNWTO公布的数据，2015年美国出境旅游消费1200亿美元，德国760亿美元，英国630亿美元，英国630亿美元。中国大陆排会在第几位？

　　三、中国出入境游旅游收支是逆差还是顺差？

　　UNWTO公布2015年中国入境旅游收入1140亿美元，出境旅游支出2920亿美元，逆差为1780亿美元。笔者查阅国家外汇管理局官网“中国国际收支平衡表”，2015年“旅行”收入1121亿美元（与世界旅游组织公布的1140亿美元十分接近），“旅行”支出1780亿美元。逆差为659亿美元，与UNWTO的数据相差甚远。

　　另据《UNWTO Tourism Highlights，2015Edition》，2014年中国（大陆）入境旅游收入569亿美元、出境旅游支出1286亿美元，逆差为717亿美元，2015年骤升至1780亿美元，似不可信。

　　对旅游出入境收支是逆差的说法，国家旅游局李金早局长断然否认。他任国家旅游局局长不久，在2015年1月全国旅游工作会议上指出，“‘我国已成为世界旅游服务贸易逆差最大的国家’，这实际是一个严重误导性的说法”。同年8月8日，他全国旅游工作研讨班讲话中重申了他的观点。在他的主持下，2015年12月21日《2014年中国旅游业统计公报》宣布，国际旅游收入1053.8亿美元，中国公民出境旅游花费896.4亿美元。由此从逆差变成了盈余，“红字”为157.4亿美元。

　　这又是一个待解的“迷”。

　　四、大陆出入境旅游的性质是什么？

　　踪上所述，大陆出入境游客中，4/5以上是大陆、香港、澳门、台湾两岸四地同胞之间的旅游，属于一国两制特殊情况下的国内旅游或中华民族共同体内的旅游，而决不是国际旅游。只有外国人来华和大陆居民去外国的旅游才是国际旅游。

　　公安部出入境管理局网站发布的这则公告可以验证这一点。

　　“据公安部出入境管理局统计，2015年全国边防检查机关检查出入境人员首次突破5亿人次，达5.23亿人次，其中内地居民2.55亿人次，港澳台居民2.16亿人次，外国人5191.59万人次”。该公报用一张饼形图“出入境人员情况对比表”标示出大陆入境人员的构成结构：内地居民49%、香港居民30%、澳国居民9%、台湾居民2%、外国人10%。

　　由此得出三个结论：

　　1、大陆的出入境旅客只含有一小部分的国际旅客，总体上国际化程度很低，并不占主导地位。两岸四地之间的旅客是大陆的出入境旅游的主体。

　　2、大陆的出入境旅游人次及旅游外汇收支与世界旅游组织界定的出境旅游与入境旅游的范畴不一样，与其他国家的出入境旅游人次与旅游外汇收支的内容不一样，因而没有可比性。“世界第四旅游入境接待大国、“世界第二旅游收入大国”、“世界第一出境旅游大国”、“世界第一旅游消费大国”等说法不符合事实，经不起推敲，不管这些说法出出哪个组织、哪个大人物。

　　3、30多年来中国旅游业实现了从旅游资源大国到旅游大国的历史性跨越，国际地位不断提升，国际影响不到增强，世界对中国旅游更加正视。正因为如此，我们要更加理性、更加清醒，切不可用经不起推敲的数字和说法陶醉自我、呼悠外国人。要把中国大陆旅游的真实情况告诉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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